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催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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催稅

適用於幹旱區域,又以時下技術能實現的水利工程,韓徹一共想到了兩項——坎兒井和防滲水窖。

坎兒井是利用和開發地下水,也被喚做井渠。

在將工人召集一定數量後,韓徹便帶領他們去到了勘測並規劃好的第一處施工點,位於柏州轄下三縣之一的漠縣。

韓徹這次找鐵匠打造的鐵鎬是可活動的,一套配制兩個頭,一頭的形狀類似於鐝頭,可用於刨土。另一頭則較尖,作用於碰到較硬的土質或石塊樹根時。

除了鐵鎬,還有時下常用的鐵鏟等挖鑿工具,韓徹也都有做配制。

最先動工的是下游部分明渠的首段,還有坎兒井的龍口。

接下來,便是按照之前規劃好的,朝上游方向逐段開挖豎井。同時,每挖好一個豎井,便馬上安排兩人下去,一朝上游,一朝下游的分挖連接豎井的暗渠。

衙門不拖欠工錢,前來做工的漢子們拿著又比較順手的工具,進程比韓徹預計的還要來得迅速。這也跟夥食管飽有很大的關系,柏州缺水貧瘠,地裏作物產出實在有限。大部分的百姓平時自己在家中是根本沒辦法實現頓頓管飽的。

但在這裏做工,吃食跟上,體力自然便也能跟上。

況且坎兒井的作用,韓徹在一開始便詳細的跟他們講解過一番。前來做工的百姓聽說有了這個坎兒井,便能解決他們這裏的缺水問題,自然幹勁也十足。

接下來的時間裏,附近一些百姓還自動自發的跑過來幫忙。

豎井和暗渠等工作他們不方便參與,但幫忙運輸挖鑿出來的泥土砂石等雜物,卻還是沒問題的。

柏州第一條約五公裏的坎兒井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,快速被修建好。

只見這修好的坎兒井很快便有水流通過暗渠流到明渠來,流速雖較為緩慢,但水質幹凈又清澈。有那百姓忍不住伸手舀了一捧水入口,冰涼的清水入喉,只覺得這炎熱的夏天所帶來的暑氣也瞬間消失無蹤。

附近的百姓這下子更是每日都要跑過來,稀罕的看著明渠裏緩緩流動的清水,不少其他村的人還追問準備離去的施工隊:“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們那修建啊?”

“不要工錢也行,只管我們吃飯便好。”有那其他村的村民,還這般言道。

實在是家裏窮,若衙門不管飯的話,似這般高強度的體力勞作,他們的身體也難免會吃不消。

對柏州的百姓而言,水的珍貴真的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。過去當地人用水,都是在自家的農田或者是家門口,修建一個水窖用來存儲雨水。

在沒有好的防滲技術和過濾技術的時下,他們常年飲用的水可想而知。

韓徹也想讓各村都能盡快修建出一條坎兒井,滿足百姓日常的部分用水需求。於是韓徹便讓有過經驗的這批人,攜帶衙門的工具分別去往各村,帶領當地的百姓在事先勘測規劃好的點開挖動工。

一時間,整個柏州的所有農戶,幾乎都自主自發的參與進來。

就在整個柏州百姓都熱火朝天的投入到坎兒井修建的忙碌中時,閆家主和閆四郎也帶了人去親自瞧了修建好的那條坎兒井。

這一看,閆家主便沈默下來。

待回去後,閆家主又沈寂思考了好幾天,這日到底還是召集家中主事的。從衙門贖人開始說起,再到這幾個月被迫去買家那熟人造成的損失。

最後,閆家主又說到官府這次大規模組織百姓修建坎兒井,解決水源灌溉和飲用的問題。在場的人越聽下去,臉色便也越難看。

閆家主說完這些,還又說到他派人打探到的有關於韓徹最初在安南,是如何果斷淩厲處理郭楊二人的手段。

安南和柏州相隔甚遠,在場的人也全都是第一次聽聞這事,有些人的面色果然因此而生變。但也有些人,血性一上來,當即便一臉兇狠的喊道:“總不至於因為畏懼,咱們這好好的生意以後就都不做了吧!”

“那按你的意思,是想要直接與官府杠上?”閆家主不悅道。

能做一家之主,做的還是這等放貸人的狠毒生意,閆家主自然是個十分精明厲害的。別的不說,最起碼他懂得趨利避害。

在明知曉韓徹的過往手段,又看出他是下定決心要禁止住買賣人口上的事情,並且已經做出了一系列的有效措施後,閆家主哪怕再不舍,也還是考慮起收手。

“我,我也沒說要直接跟官府杠上……若,若他們自己要來與我們借貸,總不至於也不做吧?”對方只得這般嘟囔著回道。

他們是兇狠毒辣,也確實在柏州這地方有一定的勢力。但自古以來,民不與官鬥,哪怕如他們這種放貸人也是一樣。

只是柏州貧窮,他們這些年來的主要收入來源也都是以買賣奴隸賺取到的。若讓大家就此全都收手,又豈能甘心?

“二叔……”閆四郎也是一臉不舍的樣子。

“莫要再多言了,你們若覺得現在的日子好過,想去試一下那位韓刺史的厲害,屆時勿要怪我未作多提醒。”閆家主說道。

眾人頓時一片安靜。

閆家主看著雖變得沈默的眾人,但卻有不少都做一臉不甚服氣的模樣,其中便包括閆四郎,心頭頓感沈重。

這些人只想著過往的人口買賣生意賺取到多少銀錢,而因此不舍。但卻都忘記了,在官府這一系列的操作,已經使得他們的人口抵押生意在越來越不好做。

如今水源的問題也在陸續解決,要不了多久,柏州的百姓地裏便不會缺水。地裏有了更多的產出,解決了生存的大問題,哪怕沒有官府出手,一般的百姓也不會再如以前那般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拿出來做抵押。

所以與其說是最近這段時間,他們明面上是為了避風頭,有意收斂柏州這邊的放貸。但真實的情況卻是,即便他們不收斂,也沒幾單生意可做了。

同一時間,柏州刺史府這邊也迎來了催收的判官。

每年的農歷五月,各地的百姓都需要向朝廷繳納葛麻等賦稅。

柏州這地方跟之前的安南一樣,每次都是完不成朝廷年初定的賦稅預算。韓徹才剛被調撥過來,水源問題現在也都還在解決當中,情況便也跟往年一樣。

催收的判官抵達時,只見到馮長史和裴司馬二人跑出來迎接。

“韓刺史呢?怎的不見他出來?”地方繳納不出足額的賦稅,也會影響到上面一層的政績。此時來的又是每年都要催收的柏州,判官臉色自然便顯得很難看。

“韓,韓大人……他,他自覺有罪,已自罰囚牢。”作為柏州的二把手,又有韓徹的交待,馮長史只能硬著頭皮這般言道。

一旁的裴司馬借著躬身行禮,聽聞這對話時,還又把腦袋低垂的更下去了些。

“快去讓韓大人出來。”判官皺起了眉頭,滿臉無奈道。

馮長史聽聞,忙應下跑去牢獄,把蹲在牢房裏的韓徹喊了出來。

“怎的還是躲不過?”韓徹嘆氣的跟著馮長史往外走。

想當初安南受災那會,韓徹還用自囚調侃過自己。結果沒想到,他來柏州任職的第一年,就會因為當地的百姓繳納不出賦稅,又不忍心,也不想去逼迫他們,便真把自己關牢房裏來了。

在見到前來催收的判官後,韓徹更是愁眉苦臉的請罪加訴苦。

別看冬季蔬菜讓柏州百姓掙了些銀錢,但贖人也耗費不小,再加上生存所需,韓徹也不打算為了足額繳納出稅收,就去狠逼他們。

因為就算能逼迫出銀錢,結果很可能就是讓柏州百姓再度陷入生存困難,然後說不定又得去尋那些放貸人借貸,用子女去做抵押。

要真那麽來的話,韓徹前段時間所耗費的心血就此白費還是小事。最要緊的是,還不知曉有多少孩童又要因此遭罪。

哪怕時下對於買賣人口,在一定程度上是允許且合法的。韓徹自小受到的教育和養成的三觀,也讓他堅決接受不了這事。

有些事情,他沒能力便也就罷了。但凡是他能做得到的,便總要努力去試一試。

更何況對於責罰,韓徹也權衡過這其中的利弊了。

想當初他之所以能破格跳那麽多品階,從一戴罪之身的縣令,升職到正四品下的刺史,不就是因為柏州這地方過於貧窮差勁,朝廷那些黨派又為了壓制他,特意將他發配到這裏來的麽!

也就是說,韓徹即便是受責罰,情況也很難會比現在更糟糕。

然而結果比韓徹所猜測的還要來得輕松,判官雖是來催收,但也不過是督促和轉達了上級的一些話後,很快便離去了。

韓徹如釋重負的長籲了一口氣。

瞧見韓徹這般模樣,馮長史便在一旁說道:“大人其實勿要太憂心的,判官每年都會來咱們柏州催收兩次,每回也不過是督促幾句而已……”

韓徹聽聞,身子猛地一頓:“每回都不過是督促幾句?”

“對呀!”馮長史說道:“柏州歷來貧瘠缺水,那些個百姓連飯都吃不飽,哪裏能足額繳納得出賦稅啊!”

其實他早就想說這個事情了,但韓徹是上級,馮長史是下級。再者朝廷往年雖都是派判官前來督促,但保不齊今年會生變化,因此馮長史便也不好過早這般做保證。

韓徹面對這樣的馮長史,很想來上一句:你倒是早說啊!

好歹他就不用真去蹲牢房了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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